工科大明第158章格物新篇阳明初会

“铁牛”蒸汽机持续稳定的轰鸣声如同西山跳动的新心脏给整个兴业总局注入了无限的活力与信心。

成功的喜悦如同浓醇的美酒弥漫在空气里让每一个参与其中的人都沉醉不已走起路来脚步都带着风。

连日里庆功的宴席摆了一场又一场陛下的赏赐也分发到位人人脸上都洋溢着自豪与兴奋。

然而在这片欢腾之中作为核心的陆仁却很快从成功的眩晕中冷静下来。

他站在格物学院新辟出的“实证堂”——一个专门用于验证各种物理、化学原理的宽敞工坊内看着学员们围绕着一台小型化的蒸汽机模型（根据“铁牛”等比例缩小制作的教学用具）兴奋地议论眉头却微微蹙起。

学员们的好奇心是炽烈的他们惊叹于蒸汽的力量也能按照指令操作机器但当被问及为何锅炉需要特定的压力、为何飞轮能储存能量、为何密封如此困难等深层次问题时大多数人却只能茫然地摇头或仅凭一些模糊的、甚至带有神秘色彩的猜测来回答。

“先生此物莫非是吸收了地火之力？”一个年轻学员曾这样天真地问。

“我看是水火相激阴阳相搏产生的洪荒伟力！”另一个稍读了些杂书的学员则试图用玄学来解释。

这些回答让陆仁深刻地意识到一个问题：西山格物学院目前的教学过于零散和实用主义了。

工匠们凭借经验传授技艺学员们通过模仿和死记硬背来学习操作对于背后蕴含的数学、物理、化学等基本原理缺乏一个系统、严谨、由浅入深的认知体系。

这极大地限制了他们的理解深度、创新能力和进一步发展的潜力。

没有坚实的理论根基所有的技术突破都将是偶然的、不可复制的如同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铁牛”的成功是集体智慧和经验的结晶但也近乎是当前模式下所能达到的极限。

若要更进一步若要让“格物”真正成为一门可以传承、可以发展的“学”就必须建立起它的知识骨架。

决心既定陆仁立刻行动起来。

他谢绝了连日来的诸多宴请和拜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之中。

书房内雪白的宣纸铺开炭笔（西山自产的优质炭笔已部分取代毛笔用于技术绘图和演算）和鹅毛笔（陆仁令人制作的）在一旁备好。

他首先要做的是将脑海中那浩瀚如烟的现代科学知识进行一场艰巨的“翻译”和“降维”。

他不能直接抛出微积分、电磁理论或相对论那无异于天书。

他需要从最基础、最直观的概念开始用这个时代所能理解和接受的语言与符号构建起一套完整的、阶梯式的知识体系。

他首先着手编写《初级算术》。

这并非简单的算数启蒙而是系统地介绍阿拉伯数字（他称之为“格数”）、十进制、四则运算规则、分数、小数、比例、基本单位换算（如尺寸、重量、容积）并引入了简易的方程概念和实用的面积、体积计算公式。

文字力求简洁准确配以大量贴近生活的实例如计算田亩、粮堆体积、工料分配等。

接着是《初级物理》。

他摒弃了“力”、“气”、“阴阳”等传统哲学化、模糊化的概念直接从“万物皆由微粒构成”（朴素的原子论）的假设出发定义了一系列基本物理量和概念：物质、质量（他用“质重”来表述）、空间、时间、运动、速度、力（明确其作用是改变物体运动状态的原因）、杠杆、滑轮、斜面、浮力、压强、热（定义为一种能量形式而非神秘的“火气”）、光的直线传播、声音的产生与传播等。

每一概念都配有清晰的定义、简易的测量方法（如用天平测质量、用滴漏计时、用自制尺规测量）和可亲手操作的实验来验证。

例如为了证明大气压的存在他设计了着名的“马德堡半球”实验的简易版；为了展示杠杆原理让学员用不同长度的棍棒撬动重物。

编写的过程并非易事。

他需要时刻警惕避免触及“神权”或直接挑战“天理”等儒家核心哲学观念。

他绝不讨论世界本源是“理”还是“气”也不涉及宇宙的终极目的。

他只描述可观察、可测量、可重复验证的自然现象及其之间的数学关系只写“是什么”和“怎么做”尽量避免“为什么”的终极追问。

他将自己的角色严格限定在一个“自然规律的总结者和阐述者”上而非哲学家或神学家。

夜以继日书房内的灯火常常亮至天明。

写废的稿纸堆积如山又被小心地收集起来由亲信统一焚毁以防未成熟的思想流出引起不必要的波澜。

陆仁沉浸在对前世知识的回忆、梳理、转化和再创造之中感觉自己也仿佛重新接受了一次系统的科学洗礼。

数日后《初级算术》与《初级物理》的初稿终于完成。

虽然只是薄薄的两册却仿佛重若千钧。